Tuesday, September 23, 2008

我有話,向社民連說

我有話,向社民連說
(明報17.9.08, 張超雄)

編按:公民黨張超雄首次由功能組別轉至直選,遭到同為「泛民」陣營的社會民主連線「攻 擊」— 除了嚷著「別內訌」,民主政黨光譜裏的容與不容透現出什麼根本問題,及解決之可能?立法會選舉落幕,世紀版特邀當中幾位將走入、或步出議會的「當事人」撰文抒感;今天,落敗的「鬍鬚俠」張超雄,對於社民連,有話要說。
四年一度的立法會選舉終於塵埃落定,苦心經營選舉工程數月的我最終未能重返議事堂, 心裏難免感到失望。但既然民主選舉是一場淘汰賽,有贏就必會有輸,我亦不打算要辯解什麼。不過作為一位曾經親歷其境的社會學者,對於選舉過程中出現的不公義事,我還是有些話要說。
有人說今次我的失敗,很大程度上源自社民連對公民黨的攻擊。固然,對於對方不顧道義地向同是泛民黨派的我們宣戰,我是十分不滿的,但令我更為憤怒的卻是他們的所謂「有理指控」,根本全是誤導信息和偽邏輯。選民若是毫不保留地相信該些道理,最終便會墮入思考的縫隙,繼而發展出不理性的政治理念。
跳入臭河的理由
例如社民連說公民黨反對功能組別選舉卻又同時參與是無邏輯和不道德的行徑,但我必須指出當處理政改議題時,泛民現實上必須擁有足夠的議席,假如我們不參與功能組別選舉,就等同將30 席議席拱手讓予建制派,到時即使政府提出不合理的方案,我們亦沒有足夠票數將之否決。現時的功能組別選舉就好比一條臭河,若今日我們必須要游過它才可以到達對岸的沙池取沙將河填平的話,我們便無可選擇地必須跳入河中。在這環節上,那些「惜肉」地不肯跳入臭河弄髒身體的人,才是真正的不道德。
此外,社民連又用譚香文在非選舉期間一個富爭議行動來攻擊公民黨。問題是譚香文在處理該件事件前根本沒有諮詢過公民黨,那麼黨和黨友又如何可以為她負責任呢?
說什麼「你黨的事你怎會不知道?」,只會誤導公眾以為政黨可以監控每一個黨員的行為,但事實即使是在歐美,政黨對黨員的要求大多亦只限於要他們緊跟黨的投票意向和不要鬧醜聞。至於其他時候那些議員、州長或市長的所作所為,黨大多都不會知得詳細。或有人問在事件發生後我為何不與譚香文劃清界線甚至譴責她,雖然我認同這可能是有效的「危機處理」方法,但卻不符合我的性格和不合道義,部分選民甚至可能會認為公民黨人個個都是「大難臨頭各自飛」的自私鬼。
坦白說,若泛民陣營在選舉前夕面對動員能力強大的建制派陣營時,可以承擔內訌互毆的代價,我們大可批評社民連「不左不右,左搖右擺」。大家可能不知道,一直聲稱自己是真正左派(若以「長毛」的理念而言就是「托洛斯基主義」)和反對黨的社民連,選戰期間居然曾舉着右派的深藍(代表保守主義和國民黨)旗幟,呼籲後者在香港的支持者支持他們。此外,一直被認定為曾蔭權好友的鄭經翰,選戰期間曾為陶君行登報拉票,若以社民連的「上綱上線」處事方式, 難道我們又將這演繹為「曾蔭權陰謀安插親信進入議會」?再加上陳偉業之前曾提名曾蔭權選特首,社民連難道就不可以被抹黑成出賣革命和民主的政黨?
政治投機主義抬頭?
其實社民連今次的勝利,最令我擔心的是政治投機主義的抬頭。看著他們打著「絕不搖擺的左派」旗幟(參閱他們的成立宣言),大批來自基層和網絡世界的民眾對他們無條件地支持,部分甚至在網上採取人海戰術作出近乎暴力的抗爭,不禁令人想起昔日毛澤東用偽理性手段和個人魅力,令千千萬萬的紅衛兵甘心為他守護政權和利益。雖然在社民連眾多參選人中,吾友「長毛」一直未有攻擊過其他泛民人士,但我實在擔心如果社民連的路繼續依現在路線發展,「長毛」最終會像他的偶像革命家哲古華拉一樣,被卡斯特羅搶奪了革命的成果和被驅逐出國。
不過話說回頭, 「中毒」的又何止是社民連的支持者?如果大家有留意今年功能組別選舉的結果,當選者不是有工會背景就是以業界利益作主打政綱的行業領袖,而相同的就是他們的政治主張和背景每每模糊不清。這情况反映了功能組別選民開始「中」了現時政制設計的「慢性毒」,在政府的分化政策之下,不同行業與階層的人為了爭取最多的利益和資源,慢慢地將業界利益凌駕公義、真理、政治以至民生等議題,最終即使其業界能得到政府的祝福獲得小恩小惠,付出的卻是沉重的社會發展代價。而最令人擔心的是,這群當選者中部分人的政綱包括了「爭取取消功能組別選舉」一項,但是他們在選戰前後的發言內容卻差不多全以業界小眾利益為主要議題。若以社民連的邏輯和標準,這些當選者參選功能組別卻又同時爭取取消它的行為就真的有點自相矛盾了。
政治的慢性毒
最後,我認為今次選舉亦反映了「立法會功能地區化」的「慢性毒」在蔓延。事實上我在參選期間就曾收過不少新界西的居民的電郵,要求我代為跟進一些很地區化的議題(例如某條行人路的擴闊工程),但其實立法會的功能應該是「立法」和處理跨區域的政策問題,地區的工作大可由區議員跟進,需要時才交回黨再提升到立法會的層面向政府施壓。可是現時不論政黨和選民都傾向將立法會和區議會等同化,造成了憲制上一個反智的逆向潮流。其實數年前已經有人指出香港因為地方小,立法會的選舉應該不用分區也可以。反正若問題只發生在某區域,由該區選出的立法會議員一人之力亦根本改變不了事情。最終他還是需要將課題與其他議員分享,大家一同跟進整體的政策問題。而面對立法機關功能區議會化,我認為負責任的政黨和政治人物應該作為先導者,鼓吹及教育選民正確地期待立法議員的工作,不要再讓慢性毒在社區中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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